香港铜锣湾商业区。香港零售业“入冬”，铜锣湾罗素街月租金下降。
特约撰稿蔡毅
10月22日，涉嫌在香港红磡一家珠宝店打死内地男游客的两名被告，在九龙城裁判法院提堂，两人同被控误杀罪，不准保释。
据香港电台报道，控方在庭上表示，闭路电视拍摄到案发时多人向死者拳打脚踢。可能仍有其他人士涉及案件，需要等候警方调查。
打死人的恶性事件发生后，香港警方处理速度还是很快的，并且在调查和审理过程中比较专业和公正。
此前一天的21日，香港警方将一名男性嫌犯带至事发珠宝店重组案情。冲突起初发生在珠宝店右侧边门门口，之后到了旁边的停车场入口处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嫌犯模拟了用手掐脖子及脚踢受害者腹部的动作。再后来受害者在停车场墙边倒地，嫌犯仍然对其殴打，最终受害者平躺在停车场前方的马路上，双手交叉环抱胸前。
据了解，这名嫌犯为已被香港警方逮捕的胡某。44岁男子胡某曾有多次强迫客人购物的前科，多次被游客投诉“强制购物”。
赴香港旅游的低价购物团和强制购物，多年以来泛滥成灾。此次出现游客被殴致死事件，再次引发人们的谴责和追问。
它不是一起孤立的极端事件，而是暴露出来的冰山一角。
还有人说，强制购物是一道坎儿，横在香港旅游业面前。
七年里，三名内地游客因强制购物死亡
客死异乡的内地男游客苗某，为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一家市政工程公司职工，近一年在海南做市政监理工作。
10月19日约11时，两名女子在红磡一家珠宝店内因购物问题发生争执，其中一人为苗某同事，苗某上前调停。然后有数名男子突然出现，将苗某粗暴地拖出店外。
有目击者称，苗某被打至嘴角流血，毫无还击之力，最终在灯柱旁倒卧昏迷，“有人在他跌倒在地上时还踢他肚子”。苗某身体被送往医院，于20日上午10时45分证实死亡。
苗某命案，不是内地游客在香港因强制购物死亡的首例案件。
陈佑铭是前国家队乒乓球员，早在1960年代曾与容国团等人被称为一代乒乓球名将。到了65岁时，他想趁身体好去香港和欧洲旅游，将香港列为第一站。2010年5月22日他参加了香港旅游团，当天行程包括到一家珠宝店购物。
那家珠宝店也在在红磡。
据香港媒体报道，一代乒乓球名将、前国家队选手陈佑铭，从湖南跟团首次来港旅游，却踏上死亡之旅。一名女无牌导游把他带到珠宝店购物期间，陈佑铭因拒绝购物而与导游争执，及后导游出言指骂并企图阻止他离开店铺，致陈佑铭气愤心脏病发，送院时证实不治死亡。
但是这陈佑铭命案，也不是内地游客在香港因强制购物死亡的首例案件。
《海峡都市报》曾有报道，2008年10月，福州吴依伯参加老年游，因不满导游宰客行为猝死途中。
他与老伴参加的是“港澳夕阳红专列经典团”线路。但在香港的行程并不愉快，其老伴告诉媒体，“导游老是把我们带到珠宝店、名表店，没有一两个小时出不来，还拿出不买东西不让走的架势。”这让生性耿直的吴依伯非常恼火。在回程的列车上，领队召集游客对这次旅行提意见，吴依伯情绪激动，站起身来大声表达不满，之后，突然捂着胸口一头栽倒猝死。
多年以来内地赴香港游客已超数亿，虽有三例恶性事件发生，仍属于小概率事件，并且得到香港执法部门公开公平公正地调查审理。
内地低价团涌入香港，香港尚无治理良策
乒乓球国手因强制购物死于香港，让香港旅游业感到很大压力。于是在2010年，香港加强了打击强制购物的力度。
时任香港旅发局主席田北俊认为事件非常严重和不可接受，强烈谴责旅行社强迫旅客购物，损害香港的旅游形象。
时任商务及经济发展局局长刘吴惠兰表示，香港绝不容许出现强迫购物等情况，有关部门正草拟有关保障消费者权益的法例，通过立法管制高压销售手法。
时任香港商务及经济发展局副局长的苏锦梁表示，内地旅客在登记店铺购物的投诉数字上升，甚至引致严重事故，政府认为一定要严肃处理，以免害群之马影响香港购物天堂的声誉。
“旅游事务专员已向香港旅游业议会表达高度关注，责成议会尽快彻查，如发现有旅行社、店铺或导游在接待旅客有违反议会规则时，必定绝不姑息，严肃追究责任，并予以严厉处罚。”苏锦梁说。2011年，他接任了刘吴惠兰的商务及经济发展局局长职务，继续打击强制购物。
事实上香港当局近年来也采取了各种监管措施，包括设立“一团一导游”等等规范化旅游团的手段，然而对于这种来自内地、游离于法律边缘的低价购物团却无法拿出真正有力的措施。
包括对这次苗某被殴打致死，有舆论怀疑打人者可能是来自内地的“影子团友”，即旅行社安插在团友中间，参与诱惑、鼓动购物、威胁、殴打游客的恶势力。
香港旅游业议会总干事董耀中表示，“监管这种情况比较困难”，很难分辨谁是影子团友，对于内地组织来港的旅游团，会方只能将经常被投诉的名单交给内地部门来跟进。他们也将案件通知了内地国家旅游局及深圳旅游局，要求内地当局更多规管内地无牌旅行社。
在深圳的火车站、机场等地，随时可见为数不少的招徕“低价赴港团”的招牌，然后将招来的散客拼成不同的低价购物团团，源源不断地送进香港。
去香港的内地旅行团90都是购物团吗？
令人遗憾的是，这种说法看起来有些夸张，甚至超出很多人的想象，但基本上可以得到确认。
10月20日，署名为新浪财经香港站站长彭琳的文章《香港旅游沦落，为何港府不出手？》引起网络关注，在短时间内就有18962人参与讨论。
该文透露，香港导游总工会理事长黄嘉毅坦言，虽然内地和香港多年前就已禁止“零团费”以及要求游客购物的旅游团，表面上似乎已经没有“零团费”旅行团，但实际上目前来港的内地旅行团，超过90都是变相“零团费”购物团。
10月22日，《法制日报》有一篇文章，题目就是《聚焦内地游客在港死亡事件：内地发往港澳购物团90都是零负团费》。
这篇文章采访了多位法律专家。
“现在从北京到香港去，不仅有的旅行社不给对方交钱，对方还给返钱，比如一个人返回一千块钱，就靠购物回扣赚钱，”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法政学院院长杨富斌说，“所以很明显，这起死亡事件就是由于零负团费造成的。”
法律学者王惠静认为，香港是零负团费的重灾区。之前媒体曝出的导游辱骂游客等情况，基本都是这个原因。
“据我所知，中国内地发往香港、澳门的团，将近90都是零负团费，基本都是通过购物来弥补差价，从而使旅行社和导游获得收益。”王惠静说。
浙江省旅游法研究会副会长黄恢月表示：低价购物团问题的关键是背后的原因，“我比较关心团队在操作过程中的模式，比如说，旅游价格的高低，领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，香港的地陪起了什么作用。”
这就关系到香港低价购物团的生意链。
说一说香港低价购物团的黑色生意链
业内人士介绍，位于深圳的旅行社共经营三种旅游团，分别是纯玩团、品质团和购物团。
以一个3天4晚的港澳旅游团为例，纯玩团成人每人收费1400元左右，第一天进入香港游玩，第二天继续在香港观光，第三天早上前往澳门，当晚住在珠海。相比较纯玩团，品质团价位为成人每人1200元，在观光的同时，安排两个购物点。品质团基本不会强迫购物，只要在店里面待够时间就可以，消费压力不大。
关于购物团的参团价格，业内人士称要因人而异，根据游客年龄和来自的省份，价格不同，有时候还是零团费，说白了就是低团费，高消费。
有媒体报道，低价购物团的导游和领队都没有正式收入，全依靠带团购物的回佣，平均为团友购物金额的4，只是现在旅行社用不同的名目加以掩饰。
关于回佣数额，还有另一种报道：团友购物金额的50，购物点会返给旅行社，导游会得到10，旅行社得到40。
这两种说法不同，可能都有存在。
但在实际上，有些购物点并不需要给旅行社回佣，因为那些购物点与旅行社是一家。早有媒体报道，一些强迫游客购物的商场虽然地处香港，但并非本地商场，而是旅游团出资开设的。这些购物点的商品质量较低，价格奇高，商家即旅行团的暴利空间很大。
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生意链。
香港低价旅游团的暴利，已经改变了人们对香港价廉物美的旧印象。今年5月，世界经济论坛公布了两年一度的《旅游业竞争力报告》，中国香港排名第13位，相比2013年上升2位，这是通过14个指数，对141个经济体进行调查分析后的排名，其中香港的营商环境排名第二，空运基建设施排名第五，而在价格竞争力方面排名仅为第127位，可见在香港旅游购物的价格极高。
由于暴利诱惑，低价旅游团迅猛扩散，成行成市，抢占了优质旅游团的市场。
10月9日，中国旅游新闻发表《苏州一公司福利香港游变成购物团，500多人遭遇强制消费》的报道文章。这家公司组织员工在十一长假游香港，公司福利外每人再交2000元，本意不是参加低价购物团，却被人恶意操作，变成只付380元的低价团，于是遭遇了强行推销，强行购物。他们的手机视频显示，有人甚至直接要挟游客，“要钱还是要命！”在各种威逼、恐吓之下，500多人的旅行团，基本上都被强制消费了，少则三五千，多的两三万。
有分析人士认为，内地游客十多年来在香港所带来的消费，更多的集中在了极少数行业跟商业巨头名下，而几百万的普通香港民众并未得到切实的收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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